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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说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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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瑱虽是年轻任性,骄傲气盛,却也不是个真蠢的,不然也不能头一回会试就中在了二甲。只一出了春风得意楼,还未到家已是明白了过来,他这是中了谢显荣的激将法了。想是谢家看着他与月娘不睦,又有了庶子,不肯叫他白占着承恩公府女婿的名头,又叫端哥做了承恩公的外孙,是以由谢显荣出面做下这局来,哄着他上当。只是和离文书即已写下,齐瑱虽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便是后悔也无用了,且他也不肯后悔。

    又说翠楼自知道谢显荣宴请齐瑱后心上忐忑,唯恐齐瑱叫谢显荣一逼,就将月娘接了来。她一贱妾,还不是生死由人拿捏。正是坐立不安的时候,看着齐瑱到家,虽是孤身一人,脸上还有些丧气,一时间猜不透月娘是来还是不来,只不敢询问,怯生生过来接着服侍齐瑱更衣净面。

    齐瑱见翠楼柳眉轻颦,秀目含愁,一副儿欲语还休的模样,知道她还想着月娘的事,有意使她宽心,故而道:“你放心,她不会来了。我已与她和离了。”翠楼正替齐瑱宽衣,手上才在解齐瑱系腰间的玉佩,听着这话,手上一抖,玉佩从她手上滑落,跌在了地上。翠楼忙要蹲身去拣,却叫齐瑱拉住了,道是:“你莫怕,不干你事哩。

    翠楼听了这话,眼睫颤了颤,似乎要笑,可两滴珠泪还是落了下来,轻声与齐瑱道:“老太爷与老奶奶那里可怎么交代呢?”齐瑱皱了皱眉,又道:“是我娘强压着我头娶的她,如今我与她过不到一块去,不和离还能如何?”翠楼垂下头低声答应了,偏又道:“婢妾只怕老奶奶老太爷恼老爷擅作主张,要老爷再去将奶奶接回来,那样,老爷的颜面可往哪里搁呢。”

    齐瑱到了这个时候,莫说是不后悔了,便是后悔也不能认了,因此道:“那也由不得他们了,承恩公府哪由得我们出尔反尔。”翠楼脸上这才露了些笑容,只是她一直低着头,齐瑱不过瞧见她一头乌鸦鸦的好浓发和半截雪白的颈子罢了。

    再说齐瑱即与月娘和离,少不得要写信去告知齐伯年与顾氏知道,他们夫妇两人接着齐瑱的信,顾氏当即气倒。

    果然如翠楼所料,顾氏虽不喜欢月娘,不将她放在心上,可到底舍不得月娘那皇后嫡姐的身份,便立逼着齐伯年上京去,凭借他与谢逢春当年的交情,好好儿赔个情,再将月娘接回来。

    还是齐伯年明白些道理,呵斥顾氏道:“你还当谢家是从前的谢家,女儿嫁与了你就要受你拿捏,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送出去?如今谢家是赫赫扬扬的承恩公府,是皇后母家,他们家的女孩儿还没人愿娶,非要巴着你儿子?!”顾氏叫齐伯年抢白得哑口无言,不住地抹泪,只得咬牙认了,又恨恨道是:“那活夜叉,我看哪个消受得起!”

    不说顾氏在家哭一场恨一场,只说月娘因亲耳听着齐瑱那番刻薄言辞,说她到底是有情与齐瑱的,一时间哪里能平气,到家之后竟也病倒了。马氏除着谢怀德之外,最心爱月娘这个女儿,不然也不能将她纵成如今这脾性,看着她因齐瑱病倒,自是心痛气恨,如顾氏咒骂月娘一般,也将齐瑱咒骂一番,又与谢显荣道:“你也是三品的大官了,拿捏他个六品芝麻官儿还不容易吗?将他赶出京去!不许他回来!”

    谢显荣见马氏气恼得厉害,只得哄着他,满口答应了。马氏又与谢显荣道:“你素日在外行走,可知道哪家有好儿郎?月娘如今也是个有身份的县君,哪个配不上!你说个有才有貌的来,叫你媳妇儿进宫求殿下赐婚也就是了,总要拿不长眼的东西瞧瞧,我们月娘离了他只有更好的。”

    谢显荣听着马氏这番异想天开地说话,险些儿气得笑出来,因与马氏道:“母亲这话错了。婚姻和两姓之好,总要两厢情愿才是佳侣。且婚姻大事,说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无旨意赐婚的道理和规矩。”

    马氏听说,朝着谢显荣啐了口,骂道:“放屁!你当我孩子哄吗?没有圣旨赐婚?你弟弟娶亲怎么来的?!我知道,分明是你嫌你妹子与你丢脸,这才不肯替她出力!”

    谢显荣叫马氏啐了一脸唾沫,脸上也红了,气恼道:“那是圣上先请了梁尚书过去,问过他可愿将他女儿许配二弟,得着梁尚书的首肯,这才赐婚。若是梁尚书不肯答应,便是圣上也无可奈何,何况殿下!”

    马氏虽比从前长进了许多,到底碍与出身知识,在见识上浅薄,又看着戏文常有皇帝皇后降下圣旨或者懿旨赐婚,便是两生死冤家也要做亲家,故此只认作是真,是以不独不信谢显荣的话,反道是:“呸!圣上与殿下开了口,哪个敢不答应!不要命了么!”

    谢显荣叹了口气,又与马氏分解道:“此乃乱命!若是人家不肯答应,便是圣上或殿下下了赐婚的旨意,也是无用的。譬如猫儿狗儿拉来配种,还有不答应跑了的呢,何况那是大臣勋贵!难道在母亲眼中,大臣勋贵们还不如畜生有气节了?历朝历代,儿子还没听说过因着违抗赐婚旨意叫降罪的大臣勋贵呢。”

    马氏也心知,月娘样貌寻常,脾性也不好,又是二嫁之身,若要寻个人物胜过齐瑱的,可说是千难万难,唯一的指望是旨意赐婚,如今听了谢显荣这话,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顿了顿,又放声哭道:“可怜的月娘呀!你妹子是赫赫扬扬的皇后,你竟一些儿也靠不住她呀。”马氏哭得正是伤心之际,就听着脚步响,又有小丫头们的声音此起彼伏道是:“二少爷。”却是谢怀德过来了。马氏听着幼子来了,哭声愈发悲戚起来。谢显荣叫马氏哭得头痛,因看谢怀德进来,对他递出个眼色,脚下抹油一般地溜了。

    谢怀德只得过来在马氏身边做了,取了帕子来亲自替她擦泪,又哄道:“母亲哭甚呢?哪个欺负你了,告诉儿子知道,儿子替您出气去!”马氏听了谢怀德这句,忙将眼泪收一收:“你们弟兄两个不肯友爱妹子,我又问哪个讨公道去!”谢怀德笑嘻嘻地道:“母亲这话可冤死儿子了,儿子若是不疼妹子,哪肯亲自去接她呢。”

    马氏最爱谢怀德,便是月娘也要靠后,是以叫谢怀德嬉皮笑脸说了这几句,倒是没甚好接口的,想了回才把对谢显荣说的话又与谢怀德说了回。谢怀德到了这时放明白谢显荣如何一见着自家过来就出去了,想是叫马氏搅得没了法子,因道:“娘,你糊涂了。”

    谢怀德极小时,是唤马氏做娘的,待得进学之后才改口叫的母亲,偶尔撒娇时还会唤得一声“娘”,是以这娘字一出口,马氏先是一愣,就把后头谢怀德说她糊涂那话略了过去,佯怒道:“好没规矩,敢说你娘糊涂哩!”谢怀德脸上一笑:“你可不是糊涂了。您想啊。若是您瞧中哪家的少爷公子,进宫往殿下面前一求,咱们殿下是个孝顺的,怎么肯不应承您呢?必定会将那家的夫人太太唤进宫去,皇后开口做媒,便是有些儿气节,也未必敢不答应。”

    马氏听了谢怀德这话,脸上就笑开了,在谢怀德身上拍了两拍,又哼了一声,道是:“你哥哥唬我哩,说得人都不肯给皇后脸面,哼,还是你有些道理。”

    谢怀德见马氏收了泪,口风上一转,又道是:“只是答应是一回事,过日子又是另一回事。娘把齐瑱忘了吗?京中那些少年公子,哪个不是家中娇宠大的,脾性儿比之齐瑱有过之而无不及,便是圣上圣旨赐婚,还能管着人夫妇和睦不和睦?”

    马氏叫谢怀德说得呆住了,细细想了回,竟是无可辩驳,这才真的哭将起来,扯了谢怀德道:“难不成你妹子就这样一世了吗?她才多大!”

    谢怀德这才道:“都说是抬头嫁女,可高门大户的规矩大,月娘吃不起那个苦头,可若是往下去看呢?找个要靠着我们家势派的,还能不奉承着月娘吗?”

    马氏急道:“那怎么成!月娘才和离,再寻个提不起的,叫人听着,倒像是她有错一般。可也太委屈了。”谢怀德又笑说:“哪里委屈了?日子过得好才是要紧。我说个人来,娘你且听听。”马氏叫谢怀德说得迟疑,因问:“你瞧上了哪一个?”谢怀德就把郝文胜名字说了。

    马氏倒是从月娘口中听到过郝文胜是如何搭救的他,来京的路上又是怎样照拂她的,与月娘一般,以为郝文胜是个温厚的。只是郝文胜即是个商人,家乡远在襄阳不说,还是死了前头娘子的,月娘若是嫁了他,可就是填房继室了。是以忙不迭地摆手道:“不成,不成。一个商人,如何娶得月娘!叫人知道了,还以为月娘如何了,我也肯不能叫你妹子与人做填房去。”

    谢怀德往马氏身边坐了坐,细声细气地道:“就是个商人才稳妥哩,知道眉眼高低,知道自家短处,又要靠着我们家,如何敢与月娘相争。日后还不是月娘说甚是甚,换个人,未必肯这样听话呢。且娘细想想,月娘可是在您面前提过那郝文胜名头?”

    马氏叫谢怀德这番胡闹搅得头痛,在他身上拍了两下,喝道:“那是你妹子告诉我她如何上京的,哪里是故意提着人呢。”

    谢怀德笑道:“若是月娘自家肯答应呢。”马氏叫谢怀德说得十分迟疑,想了想,到底点了头:“只要你父亲和你妹子答应了,我也不管了。只是殿下那里,要不要问一问?”若是玉娘觉着她是皇后,她姐姐却嫁了个商人,伤了她颜面,恼起来,可是了不得。从前她还是女孩子时,恼起来就是个翻脸无情的,如今都是皇后了,还肯容让吗?!

    谢怀德也知道马氏为人,若是叫她知道了玉娘一早知道,且也愿意将月娘远远打发出去,虽不敢与玉娘当面儿闹起来,可强把月娘留下,多半儿做得出,是以满口答应,而后推说着要问月娘意思,就从马氏房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