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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话 蝉蜕 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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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冽心中一凛,自己昨日刚刚与她大战,那般生龙活虎、伶牙俐齿之人怎么就过世了?

    而自己直到她身故,方才知晓对方的姓氏。

    “太太啊,这可怎么办啊?我根本不敢再去屋子,也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家人!”中年妇人已经满脸是汗。

    “无论如何,请先报警吧,若是非自然死亡,尸身唯有警方才有权处理。”

    云冽深吸了一口气,清晨的小区依旧全是盛开的花树气息,她终于感到头脑清楚了一些。

    “可是,可是,我不敢啊!只有我一个人看到她死了,警察会不会认为是我杀了人,把我带走关起来,家里还有孩子需要我照顾呢!”

    妇人几乎有些声泪俱下,“太太,您像读过书的,帮帮我吧。”

    云冽看着眼前焦灼的妇人,忽而有瞬间的迟疑,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拉过对方的手,“你不要慌,进来坐一下。”

    “警察不会乱抓人的。当一位母亲尚有幼子需要照料,无论如何,也请坚强起来。”

    云冽拿起手机,仿佛又看到单人病室中的母亲,眉头因病痛而挤在一起。

    她一声长叹,今天上午大约是不会有时间去探病了,单位那里也是需要告假。

    自己昨日与死者争执厮打,配合调查总是必经程序,而录口供不知要到何时才会结束。

    千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事发地围观的人群之外,唇边不禁撩起一抹嗤笑。

    这些居住在别墅楼盘的新贵,亦是一遇到事件便聚集而来,窃窃私语的声音简直和他们日日鄙夷的市井人家并无两样。

    千良想到自己自幼参加的上流聚会,无不是衣冠楚楚、衣香鬓影、彬彬有礼、谈吐优雅。

    但一旦除去那雪白餐布、枝形吊灯、银质烛台、宝石刀叉、燕尾礼服、曳地长裙,也许每个人都一样吧。因着优越的家境,千良早就知晓自己是有几分犬儒的。

    千良几乎要笑出声来,要拿出手机将此地的一切拍摄下来,再默默赏玩。

    身后的抱怨却将他从自娱自乐中拉扯回来。

    “好困啊,以后还是需要打架的时候再叫我出来吧。”阿力毫不掩饰地打着哈欠。

    与此同时,挤在人群最前面的星铎也在对他传音,让他用式神听一听警方对证人的询问。

    千良笑了起来,其实事后通过里会也是可以看到询问笔录,但星铎当真是希望这件事尽量隐秘地进行吧。

    他向四周张望着,别墅的庭院里,分别有两位女警在各自询问着一位女性,一位是中年妇人,另一位是年轻的女士,举止很是优雅。

    千良不动声色地交错着手指,淡白色的栀子随风飘落在警官和证人的脚下,仿佛只是寻常落花,终要化作尘土,而所有的对话已然清晰可闻。

    那中年妇人是亡者的钟点家政员,清晨前来上班,就发现女主人横陈在床的尸体。妇人大概是吓坏了,不断重复着内心的恐惧,根本提供不出什么有用的资讯。警员们从旁抚慰,俨然担当着心理治疗师的角色。

    而另外一位女士与警官的对话便有趣多了。

    那位正在发问的女警大概入职不久,声音听起来细细的,带着一些好奇,像是学校的女生。

    “您的名字是云冽?拥有英文和法学的双博士学位。”

    名为云冽的女子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位女警便开始惊叹,“啊!我知道您,读过您翻译的小说,太美了!”

    云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像是因为在这种情况下被认出身份,而颇有促狭。

    警员的欣喜却再度爆发了,“令堂大人是那位获得艺术勋章的翻译家吧?天啊!天啊!”

    与她搭档的年长警官轻轻咳嗽了两声,她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降低了一些音量,一脸关切地问道,“请问她老人家没有受到惊吓吧?”

    “没有,她在住院,如果说有惊吓,也是之前的事情了。”云冽的语气听起来很平淡。

    “哦,真是抱歉,我会尽快完成的,您一定还要去探病吧。”年轻警员的声音忽而变得很体贴。

    “那么刚才听到其他邻居说,您在昨天和死者有过厮打,请问是这样吗?”

    “确实如此。”云冽的声音很平静,尽量简明地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唔,虽然打架不对,但着实令人气愤呢!”年轻的女警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么请问死者平时与何人有过来往?”

    云冽沉默了一会,“非常抱歉,虽然陈述事实是公民应尽的义务,但死者为大,她与何人交往,无论是门前的摄像头还是小区的监控大概都会有记录。”

    “死者平日里与别的住户关系如何,当然除了您之外。”

    “这个并不清楚呢,现在的社区,住户之间基本没有交集。”云冽耸了耸肩。

    “那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一直一言不发的年长警官挂断了一个电话,终于开始发问了,她语调低沉,丝毫不像她的搭档那般毛躁,“你们昨天争吵时,其实有保洁人员恰好经过,她好像听到你奇特的咒骂。”

    警官停顿了一会,紧盯着云冽的眼睛,“云冽女士,您方便告诉我们您到底说了些什么吗?”

    一时间,三位女子陷入死一般寂静的沉默,因为离得太远,千良根本看不到她们的神情,仓促编织的式神并没有传输影像的功能。

    云冽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沾染了几分倨傲,就像在空气中“啪啪”挥舞的鞭子。

    “因为我实在说不出粗俗的言语,我诅咒她,诅咒她死于火与硫磺的湖,诅咒她死于蛇发女妖的注视。”

    “哦!这样啊!”警官发出一声讶异的惊叹,“很有力量的句子呢!这样就可以了,麻烦您在笔录上签字吧。”

    千良注视着那名为云冽的女子,在庭院的绿树下站得笔直,紧绷着后背,双肩却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仿佛这番问话让她将所有的罪责归于自己,此刻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波动。

    千良看着她走回自己的住处。门扉关闭的声音在这人群聚集的清晨,几乎微不足道。那冰冷的钢铁门扇尽心地为自己的主人挡住一干喧闹吵嚷,宛如一座最安全的城堡。

    然而千良知道无论怎样的波动与自责终会在日复一日的光阴中烟消云散,更何况死亡亦与她并无关联。

    恰如此刻亡者的房间,警察、医生、法医悉数离去,人潮亦已经散去。整个屋子空荡荡的,唯有侧耳倾听才会听到三个少年的低语。

    “不得不夸赞你一下,你是少有的能把幻身咒运用得心应手的巫师,现在我们溜进来,没人看得到我们。”星铎一脸的笑意。

    “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中才可以,基本无法用于战斗,受到狂暴力量的干扰,巫术就失效了。”千良有些遗憾地感叹着。

    “所以JK罗琳大人说的对啊,只有死神的隐身衣才是最棒的隐形道具!”星铎低声感叹着。

    “不行,完全没有反应!也许亡者根本没留下残识吧。”阿力困惑地挠着头。

    屋中此刻全是返魂香清冽的香气,宛如古人所记载的句子,“雪后园林,水边篱落,使人神气俱清。”,清晨早起的疲倦倒是一扫而空。

    “这也很正常吧!”千良环顾着屋子,像是期待着亡者忽然出现。

    “银环蛇毒本就是本就是神经性毒素,死者被咬时痛感轻微,而后便是嗜睡,大约两个小时后,会阻绝神经传导,致使横纹肌无法正常收缩,最终呼吸麻痹,死于非命。

    如果亡者在睡梦中死去,的确不会留下怨念与残识了。”

    “哦!感谢解说员的倾情出演。”星铎在一旁刻意模仿着主持人的腔调。

    “蛇毒历来是某些巫术的必备材料,不是由我这个巫师来解说,难道由你这个高贵的占星师解说吗?”千良立刻回敬着对方。

    “那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阿力挡在二人中间,生怕他们再说个不停,“我一早就被拉出来,快要饿死了。”

    千良和星铎跟在阿力身后走出死者的居所,二人依旧在你来我往,千良一时间竟忘记收回幻身咒的术式。

    “三位同学能等一下吗?一直看你们在现场逗留,一定知道什么吧?能不能告诉警察阿姨?”身后传来年长女警的沉稳声调。

    千良心中一惊,冰霜刹那间覆盖了脚边的草地。

    “喂喂,把那些东西收起来!我可是警察啊!”警官的脸上笑意盈盈。

    “还有,把你们的隐身衣也脱了吧,虽然我能看到,但是很费力气呢!”

    千良盯着对方,“请问您是?”

    “哦?是要看警官证吗?”女警和蔼地掏出证件,像是在对待着几个已经迷路又充满警惕的孩子。

    “现在我可以提问了吧?死者刚刚被诅咒死于美杜莎的双目之下,接着便死于蛇毒。如果我没有记错,是不是有种异能被称为言灵?”